写下去

    早晨出门,发现地上结了霜,撒了盐一样白。依然泛青的草四肢僵硬地躺在泥土上,走过时清脆作响。太阳还没有从云层中探出头来,小风吹过,等公车的人在冷空气里缩着脖子相互问好。我耷拉着眼皮,困意阵阵,混迹于人群之中。
    街上的水管破了,大幅照片上了校报,白净的水保持喷射的姿势占据头版。在这个小城,说“街上”不会产生任何歧义,因为称得上繁忙的,也就一条金斯顿大道(Kingston Pike)而已。街景十分惨淡,可与少年记忆中的某个家乡的县媲美,当然,也并非一无是处,城据说这条路绵延五百多英里,一直到达孟菲斯。
 
    组会冗长,许是新学期头一回的缘故,教授的劲头格外高涨,领了各自的任务回来,已然过了午饭时间。突然想出去走走,以这样的状态接着工作,于人于己都不负责。况且已说了戒咖啡,便不敢再有依赖。想起还有预约的书放在图书馆,便信步踱了出去。
 
    空气依然湿而冷,而阳光的出现给了人们随意的理由,身着风衣缠着围巾的大有人在,穿着拖鞋搭件短袖的也乐得潇洒。无论他们从那里来,要往何处去,在那一刻,我们都出现在那个车辆川流不息的街口,出现在正指挥交通的肥胖警察身后。情侣们亲昵地说着悄悄话,有人对着街对面的朋友大声说笑,更多的人安静地等待。在那一刻,阳光洒在每个人身上,那一张张肤色不同神情各异的面孔。我融入其中,体会到那片刻细腻的生命质感。
 
    于是突然想写点什么,虽然自己时常挣扎在两种不同语境的接合部,深感力不从心;虽然很多当初和我一起写博客的朋友纷纷封笔,再无切磋。但总觉得能够安静地坐下,打开电脑敲击文字是件很幸福的事,也许与人分享即是快乐,即便只是些凡情琐事。其实,诚如曾经耳闻,我们穷尽一生寻找的,穿透平凡现实的力量和勇气,也许就蕴涵在庸庸碌碌的生活中,而非超越在现实之外。
 
Jan 25, 2007  15:53
UTNE

人间喜剧

    降温,路上的行人如泛黄的树叶般,一夜之间消失的毫无影踪。也好,趁着冬天结束前感受难得的寒冷,如能缩在棉衣里看雪则更佳。其实四季如春是件很无聊的事情,就好像别人口中的命中注定,所以人们卯足了劲改变。
 
    人们通过一场又一场考试,挤进校门,为的是迎接一场又一场考试,然后在离开后挤进另一个校门,直到站在最后一个校门口发呆。
    人们坐上飞机飘洋过海,颠倒黑白地调整生物钟,为的是再次绕半个地球回家,里程卡上的数字以一万为单位飙升,最终的位移却只有两种可能,零是其中之一。
    人们被指挥着写论文,名字从最后一位悄悄前进,西装革履满口洋文地参加学术会议,终于熬成第一作者,为的是将来指挥别人写论文。
 
    我不是愤青,愤青的一大标志是眼中从没有美好,且他们大多数做了诗人。而我充其量是个有点理想主义倾向的浪漫主义,珍惜作为生物存在于世界的机会,尊重作为人类所应享有的丰富情感,并偶尔在命运的道路上做绝望的挣扎。挣扎的结果也有两种,一种是我疯掉,另一种是我眼中的世界疯掉。
 
    不管谁疯掉,临界时总有人下结论:瞧,一切命中注定,你只是循着它走了一遭。然而命是什么?又曰:不可说。
    所以苏格拉底说,真正的悲剧,总是以喜剧的形式出现。
 
Jan 17, 2007  16:58
Pasqua 305B

没完没了

    连像样的道别都没来得及,就在夜色的余烬中仓皇离开北京,没完没了的手续和等待令人疲乏不已,在成田机场转机时,恨不得找块空地睡下。然而耐不住明信片的诱惑,强打精神着精神穿梭于免税店中。我总是在给自己寄明信片,这是每到一地必修的第一课,最初只是好奇自己的足迹究竟能走多远,后来变成了习惯,说到底,我还是个念旧的人。
    念旧的人像四月天上的风筝,虽然那风筝线颤颤巍巍,却从不会断。我也会寄一张富士山给家人和女朋友,让他们分享这段百无聊赖的长途旅行。问讯处的小姐善解人意,很大方地应了我的要求,在寄给女朋友的那张的角落里用日语写了我爱你,甚至不忘用红色画了颗心。
    做完这些,便匆匆赶往登机口,等待我的,是十三个小时的飞行。
 
    放下行李,已是夜幕低垂,拨通家里的电话,那边天色渐亮。我想起从前寒假结束时,坐整夜火车回北京,还未走下站台寒风就已钻进衣缝。花几块钱坐车到校门口,继续哆嗦着等校车,有时车不来,只好拉着箱子独自走,顺便看看北操上演的球赛。到达宿舍就抓起电话报平安,外婆总是要问北京是否很冷,要注意保暖等等,没有例外。其实她一定知道,我的答案也永远没有例外地轻描淡写,却还是会问。
    还好,Knoxville是真的不冷。我放下电话,倒头便睡。
 
Jan 9, 2007  19:42
U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