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车里有一支坏掉的墨水笔,平时躺在烟盒与废纸下,它的剩余价值是顺着收音机上方的孔洞探进去,掀动里面的按钮,来校准电子表。它一年只露面两次。第一次意味着春天来到,第二次便离我的生日不远了。

我在这个时候想起从前在家的日子。那个时候我只有几岁,又瘦又小,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是因为家里的冰箱。那是一台雪花牌单开门冰箱,淡绿色,工作起来吃力得仿佛随时都会咽气。上面摆着一支花瓶和几朵塑料花,灰头土脸的花朵朝不同的方向耷拉着脑袋。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其中的一朵在看我,瞪着眼睛咧着嘴,这个念头使我惶恐异常,每次经过都尽量小心不去惊扰它。我想过把花瓶转一个方向,可是我太矮了。它就这么注视着我,一天一天,直到我长大,直到我把它忘了。

很多人从我的记忆里走远,渐渐老去。每当我想起这些名字的时候,就会觉得可笑,他们最终变成一块一块砖,砌成生活的墙,任凭你怎么打它都不响。墙的外面是涌动的山峰,静止的河流,以及木偶一般走来走去的人。我抬起头看到低沉的天空和难以分辨的云,想象着什么时候会落下入冬的第一场雪。

有的时候,我摸着墙上纵横的纹理,如同往日拉起他们年轻的手,望着他们嘴角轻松的笑意。我应该稀稀拉拉落下几滴眼泪,赋予这件事某种悲怆的意义。可是我哭不出来,我唯一想到的只是,今天是我的生日,你们也老了一岁。

本来不该这样无可奈何的。

听说这个博客在国内看不到了。本来没什么,后来想到不知为翻墙为何物的母亲又有些心酸,这么些年,她一直在努力地了解我,读我的小说和博客,按图索骥,却似懂非懂。这不是她的错,是我也不明白。

Nov 12, 2010  00:00

中央郡